春寒料峭

初春的宫道上游走着料峭寒意,青石板上凝结的晨露尚未散去,在朝阳下泛着细碎的金光。周鹤卿拢了拢银狐毛滚边的藕荷色斗篷,指尖在绣着缠枝暗纹的袖口轻轻摩挲。

转过九曲回廊时,一抹茜色身影蓦地撞入眼帘。庄寒雁一袭锦衣华服,如今她已是傅云夕的妻子。发间一支金丝累凤步摇随着步伐轻晃,俨然已是傅家少夫人的气派。可周鹤卿逢人无数,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她眼中藏着的那抹难以言语的情绪。

"县主安好。"庄寒雁福身行礼,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。

周鹤卿眼尾微挑,目光在她面上逡巡:"三小姐……啊,不。傅夫人这是从永坤宫出来?" 她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翳。

“是,苗太妃曾派谭大人为我母亲医治腿疾,今日特来拜谢。”庄寒雁垂眸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金线。

周鹤卿忽然轻笑一声,指尖抚过回廊栏杆上雕琢的缠枝莲纹:"三小姐..."她故意用旧称唤道,"有些事情去求她,不如来找我。"

说罢径自往假山后走去,裙裾扫过石阶时,绣鞋上缀着的珍珠在春光中划过一道莹润的弧线。

庄寒雁怔忡片刻,忽而想起那日在大理寺阴暗潮湿的牢房里,连傅云夕贿赂都未能说动的狱卒,却在周鹤卿三言两语间改了主意。

或许,她真的可以帮自己。

假山后的石隙间生着几簇新发的绿萼梅,周鹤卿正俯身轻嗅,闻声回首时,鬓边一支累丝嵌玉蝶恋花步摇轻颤,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晕。

庄寒雁抬眸与她对视,有些试探:“县主……”。她顿了顿,继而又道:“明人不说暗话,县主您想要什么?或是我能为您做什么?”

周鹤卿开门见山,悠悠道:“所以你所求究竟是何事?”

庄寒雁突然提裙跪下,锦缎裙摆铺陈在青石板上如绽放的牡丹。周鹤卿淡淡笑道:“你倒也不必对我行此大礼。”

庄寒雁眼中划过一抹恨意,愤懑道:“县主可否请圣上下旨限庄仕洋十日内将典籍修缮完毕,并撤掉府上守卫。”

周鹤卿似乎并不意外她会如此对自己的生父,眸光流转,慢条斯理地摘下一朵绿萼梅把玩:"第一,"她将花瓣碾碎在指尖,汁液染红了葱白的指甲,"我要知道缘由。"

"那第二?"庄寒雁仰起脸,阳光在她眼中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。

周鹤卿忽然俯身,带着梅花清香的吐息拂过对方耳际:"日后傅云夕需为我做件事。"见对方眸色微变,她轻笑出声,指尖抚过庄寒雁发间的金凤钗,"放心..."尾音拖得绵长,"不是株连九族的勾当。"

乾清宫,紫檀案上的宣纸被春风轻轻掀起一角,朱珺澈执笔的手稳如磐石。阳光透过万字不断纹窗棂,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密的光斑,长睫在眼下拓出一片阴影,掩住了眸中深不可测的暗流。

"圣上万安。"

周鹤卿行礼时,朱珺澈笔锋未顿,只从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"嗯"。她缓步上前时,注意到他今日穿着月白色暗云纹常服,腰间墨玉带上悬着的龙纹玉佩随着动作轻晃。

他轻笑了下,淡淡道:“过来。”

周鹤卿刚近前,便被一股力道带入怀中。朱珺澈的掌心覆上她执笔的手,体温透过轻薄的衣袖传来,烫得她指尖微颤。

周鹤卿低低的唤了声:“圣上……”。朱珺澈却道,“握笔。” 周鹤卿依言照做,朱珺澈握着她执笔的手带着她在宣纸上运笔。墨香混着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,将人裹挟其中。

"何事?"他忽然开口,温热的呼吸掠过她耳廓。

他不认为周鹤卿会无事而来,如果是,他会很开心,但,她是周鹤卿。

周鹤卿偏头,眸光潋滟如晴水:"鹤卿有一事相求。"她故意放软了嗓音,像融化的蜜糖般黏稠甜腻。

"哦?"朱珺澈笔下力道微重,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些许。

“圣上能否下旨限庄仕洋十日内修撰完毕,另外,撤了他府上守卫。”

待她道出所求,朱珺澈眸中闪过一丝玩味。庄仕洋烧毁典籍,满殿学士只他一人记得典籍九成内容可以修复,朱珺澈可并不相信他真的有过目不忘之能,典籍修复完毕,他自然不会将此事轻轻揭过。

此刻却故意将唇贴在她耳后沉吟道:"容朕想想。"

周鹤卿以为朱珺澈会答应,毕竟那典籍烧毁是庄仕洋之责,就算修复完毕,朱珺澈也不会再对他官复原职。

周鹤卿不再言语,朱珺澈加重了手上力度,握着她的柔夷在纸上描摹,待写到最后一个字时,周鹤卿眼波流转,忽然软了嗓音娇声唤道:"圣上..."尾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意,像春燕掠过水面荡起的涟漪。

朱珺澈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,骤然搁笔,紫檀笔杆在砚台上撞出清脆声响。他扣住她纤腰往怀中一带,指尖抚过她涂着口脂的唇瓣:"阿卿..."低沉的嗓音里含着危险的意味,"朕是不是太纵着你了?"

怀中的周鹤卿微微仰首,唇瓣若有似无擦过他喉结:"那圣上..."她故意停顿,呵气如兰,"这是……答应了?"眼尾那抹嫣红不知是胭脂还是情动,在春光中艳得惊心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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