居心叵测
渔郡街道,晨光穿透薄云,洒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。青州的车队缓缓驶入城门,为首的马车以紫檀为骨,鲛绡为帘,四角悬着的银铃在风中发出清越的声响。
慕元临一袭靛青骑服策马在前,腰间玉佩随着马背起伏叮咚作响。其侧慕元旭玄衣白马,手中马鞭轻点,眸光如鹰隼般扫过街巷。
车帘微动,露出车内光景。淑珩斜倚锦绣软枕,一袭天水碧广袖曲裾裙逶迤铺展,衣摆处金线绣的兰草纹在阳光下泛着细碎光芒。她执一柄孔雀羽扇,扇骨上缀着的珍珠随着她手腕轻转,在颈侧投下流动的光晕。慕元臻挨着她坐,发间玉冠映着从车帘缝隙漏进的日光。
"阿姐快看!"慕元臻忽地掀起车帘。
街边胭脂铺前,几位少妇正执团扇掩面而笑。她们额间描着精致的牡丹花钿,行走时裙裾如花瓣舒展。一锦衣男子正对其中一位行礼,那女子含羞抚过额间花钿,颊边飞起红霞。
淑珩羽扇半掩朱唇,眼底闪过一丝讥诮。扇面孔雀翎的翠色映着她如玉的面容,在车内投下粼粼波光。
慕元臻把玩着手中的玉坠,顺着她的目光望去:"为何渔郡女子风靡花钿?"
淑珩收回视线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白玉镯:"想来是因为那位自小背负着牡丹命格的边州女君,玉楼夫人吧。"她的声音轻缓,却带着说不出的讥诮。
慕元臻忽地轻笑,玉坠在指间转了个圈:"牡丹命格?"少年眉梢微挑,"焉知不是那苏家故弄玄虚,虚张声势。"
秋风穿帘而入,掀起淑珩鬓边一缕青丝。慕元臻转头凝视着她,眸中映着秋阳的光彩:"我阿姐才该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。"
车外忽然传来卖花女的吆喝声,几片金桂随风飘入,落在淑珩天水碧的裙裾上,宛如天成的绣纹。
驿馆,月色如霜,漫过廊下雕花栏杆,在青石板上铺开一层银辉。淑珩倚栏而立,一袭月白寝衣被夜风拂动,衣袂间暗绣的流云纹若隐若现。发间玉簪已卸,青丝如瀑垂落腰间,腕间白玉镯映着月光,泛着泠泠清光。
青栀捧着雪狐毛滚边的披风轻步而来:"夜深露重,女公子当心着凉。"
淑珩拢了拢披风,指尖掠过领口缀着的珍珠扣。檐角铜铃忽被秋风惊动,叮咚声里她唇角微扬,眸中映着远处魏府隐约的灯火:"明日寿宴可有的热闹了。"
夜风骤急,吹得廊下灯笼摇晃。青栀为她系紧披风带子,轻声道:"是呢。明日您可不是那醉仙楼老板,而是我们青州的女公子。"
廊外梧桐沙沙作响,飘落一片枯叶正落在淑珩掌心。她倏地收拢五指,再展开时碎叶已成齑粉,随风散入夜色:"烧了我的醉仙楼,定是要加倍还回来的。"
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惊起栖在驿馆老树上的寒鸦。鸦群掠过月轮,投下的暗影如一张缓缓收拢的网。
阳光透过雕花车窗洒落,在锦缎坐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淑珩倚着软枕,慕元臻挨着她坐下,少年郎君的月白骑服纤尘不染,发间银冠束起的高马尾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晃动。他腰间玉佩与淑珩腕间的白玉镯偶尔相碰,发出清越的声响。
"今日就去会会这个玉楼夫人。"淑珩合上手中的《水经注》,书页间夹着的朱砂笔记在阳光下格外醒目。
慕元臻皱了皱鼻子,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稚气未脱:"昨夜在书房,大兄和次兄说这苏娥皇此行不安好心。"
淑珩眼尾微挑,发间金镶玉步摇垂下的珍珠轻轻晃动:"哦?"
"一旦巍国和焉州联手在容郡通渠,"少年压低声音,手指在膝上比划着地形,"那势必会对边州形成包围之势,再加上还有我们青州与巍国结盟。边州怎么可能坐等着受制于人,所以陈翔才派了她来当说客,不让巍国在容郡通渠。"
车窗外飘来阵阵桂花香,淑珩望着弟弟认真的神情,眸中闪过一丝欣慰:"你可知她此行的寿礼是何?"
淑珩忽然开口,腕间的白玉镯随着她抬手斟茶的动作滑落,在案上磕出清脆的声响。
慕元臻摆了摆手,淡淡道:"粮食。"
淑珩轻笑,茶汤倾入越窑青瓷盏中,泛起一圈涟漪:"不过她打错了算盘。 以魏劭的性子是不会收下的。”
马车突然转过街角,一束阳光正照在淑珩唇畔那抹似有若无的笑上。她指尖轻叩窗棂,远处玉楼夫人的车驾已隐约可见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