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花郎书信寄情思,苦女子终离贾府门(上)

话说陈雪这边自沈熙金榜题名之后着实忙碌了几日,接着便整理了当年林如海托她保管的林家产业,把其中一半算作黛玉的嫁妆,将各种籍契册子、字画古玩等命人送去了贾府。

次日一早,陈雪带着陆安煜、黛玉二人的庚帖去了大善觉寺,请住持卜算了几个适合成亲的吉日,午后便遣媒人带着婚书,至荣府拜见贾母,与之商议婚期。

因着婚事是林如海早就定下的,陆安煜如今又科举高中、前途无量,贾母也十分满意,且黛玉年纪也不算小,贾母与陈雪经媒人来回传信商量后便选了最近的日子,将婚期定在了九月初三。

这样大的阵仗,自然瞒不了贾府众人。凤姐管着家,除了贾母之外,她头一个知晓;至于贾政、贾赦、王夫人及邢夫人,身为黛玉的舅舅、舅母,贾母自然也命人告知了此事。

没几日,惜春、岫烟等人便都听说了这事,自然少不了一番恭喜和打趣,羞得黛玉只得躲在梨香院开始绣盖头,轻易不敢再出门。

谁知,陆安煜那家伙大约因科考之后不必再攻读,有了些许闲暇,从前十几日、二十日,甚至一月一封的书信,如今渐渐殷勤起来,三五日便递进来一封。

那书信的内容也不再像从前一样,只说些书院里的趣事,或者日常叙叙寒温,而今竟慢慢演变得深情又大胆。

陆安煜把他在书中,或前世所知道的美妙绝伦的句子全都用上。

从“南有乔木,不可休思;汉有游女,不可求思”,到“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卿兮知不知”;再从“今夕何夕,见此良人;子兮子兮,如此良人何”,到“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;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”,就没有他不敢说的话。

黛玉时常被他直白的情意弄得羞涩不已之手,与子偕老”的感动。,渐渐地,又从羞涩转为感动,对那句“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”的感动。

感动之余,林黛玉也回信回复他“既见君子,云胡不瘳。”

日子就在这样青鸟传信中,渐渐到了九月。

出阁前一天,恰是凤姐的生日,黛玉早早便打发紫娟备了两色针线及钗簪之类,吩咐紫娟送去了凤姐处。

紫娟才出了门,便见惜春、岫烟二人带着丫鬟、携了添妆礼走来。

惜春送的是簪环之类,还有她自己画的一幅画。

岫烟亲绣了一架屏风,那架子虽不是上好的紫檀之类,图景却绣得十分精致。那是一幅红梅傲雪图,梅枝苍劲,花瓣朵朵可数,有盛开的,有含苞待放的,也有落入雪地、被雪埋了一半的。

林黛玉:“好鲜亮的活计,好灵巧的双手!尺寸也不算小,这样大的炕屏只怕要绣不少日子。妹妹拿个什么罢了,何必如此费心!”

岫烟笑道:“自从听说姐姐的事就开始准备了,不过闲时绣上两针,也不费什么事。姐姐也知道我家里艰难,没什么拿得出手的,也只有手上这点功夫尚能入眼。”

林黛玉:“(笑)岂止能入眼,简直堪称大家之作!”

惜春在一旁笑道:“林姐姐偏心!虽说邢姐姐的炕屏精巧,我的画也是费了心思的,林姐姐竟瞧都不瞧一眼!”

黛玉笑道:“总得一样一样来。我正打算夸完这炕屏,好腾出空来,慢慢地、细致地夸夸你的画呢!”

不一时,只见宝钗带着心腹丫鬟莺儿走了进来。

黛玉和她本不甚相熟,她也只坐了坐,奉上添妆之仪便同惜春一道告辞了。

吃过晚饭后岫烟被黛玉留了下来,陪黛玉住一夜。

待吃过晚饭,沐浴过后,黛玉、岫烟二人并排躺在床上说起了心里话。

此时,黛玉闺房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,大红的喜字,大红的幔帐,大红的褥子,大红的鸳鸯戏水锦被……

岫烟看着帐子旁垂着的流苏,轻声问黛玉:“林姐姐,你害怕吗?”

黛玉望着头顶的红纱帐,思忖了片刻,答道:“有一点儿吧。”

岫烟“噗嗤”一声笑了,说道:“只有一点儿么?看不出来姐姐胆子还挺大的。”

黛玉微红了脸,只道:“也许是我从小就跟陆家姨母在一处,可以说是姨母将我带大的,如今不觉得害怕。”

岫烟笑道:“哎呦,今儿还叫姨母呢,明儿进了她家门儿,就该叫母亲了!”

黛玉翻身起来,伸手便去岫烟两胁下乱挠,口中笑道:“你这丫头,今儿可不饶你了!”

岫烟笑得喘不过气来,口里忙讨饶:“好姐姐,我可不敢了!”

过得片刻,又叹道:“姐姐算是苦尽甘来,从此不用再寄人篱下熬日子了。我还不知要熬到哪一年呢!”

黛玉问道:“薛家那边没有信儿吗?”

岫烟道:“没有。宝姐姐私下同我说,他们家要等着发嫁了他妹妹宝琴,才……偏宝琴的夫家合家都在外任上,再等个一两年才回得来呢。况且,薛大爷如今还在监里,薛家也没别的人,全指着他在外头各处照料,打点各衙门。这件事不完,哪有工夫论别的呢。”

黛玉道:“怎么做兄长的倒要排在妹妹后头?这是什么道理?唉,这也罢了。倒是薛大爷这件官司不完,他做弟弟的,也不好娶亲。”

岫烟叹道:“说的是呢。”说毕,又拿帕子遮面羞道:“唉,亏得这里没外人,若被人听见这话,不知要怎么笑咱们呢!”

林黛玉听了正色道:“管谁去笑吧,咱们在这深阁大院里,行为总是受限制,咱们女子无法施展抱负,也无法尽兴玩乐,现在连说个话也被限制,无奈何啊...”

后又想到自己无父无母,便说“你可比不得我,你父母俱在,只是没住进来罢了!所以我说各人有各人的难处,外人不知咱们,要笑便任他们笑去!只是你可要善自保重,这还要再等一二年,千万别熬煎出病来!”

岫烟一把抱住黛玉手臂,笑道:“姐姐放心,病不了,我心宽着呢。只是舍不得姐姐,你这一出门,咱们可不能像以往一样时常见面了。”

黛玉玩笑道:“不然你同我一起走吧,我姨母就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姑娘,岫烟妹妹这样标致,她见了你一定高兴!”

岫烟笑道:“好啊,那我可要时常去叨扰了,到时你可不许嫌烦!”

二人说说笑笑,直到将近三更才睡下。

次日卯正,两人便被紫娟叫醒。

黛玉沐浴后,简单用了早饭,便有全福人过来为黛玉开脸、上妆。

妆毕,紫娟、雪雁几个服侍黛玉换上了嫁衣。那大红的广袖对襟长衫上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,在日光下熠熠生辉,煞是夺目。

这里才收拾好,便见惜春、宝钗、宝琴众姊妹,一齐走了进来,黛玉忙起身相迎。

众人见毕,自是一番恭贺。

说笑间,只听宝琴笑道:“林姐姐这嫁衣真是漂亮,我随家父南来北往了这么些地方,也不曾见过这样好的料子。”

众人听说,都凑过来细看。果见那衣料光泽柔润,似缎非缎,似纱非纱,触手摸时又轻又软,众人一时赞叹不已。

紫娟忍不住笑道:“这是云羽锦,其特色便是轻软薄细,且纹理密实。原是失传了的工艺,谁知去岁有人不知从哪里得了抄本,又几经改进,才重新织了出来。

巧的是,这使云羽锦重现于世的作坊却是我家姑爷一个同窗府上的,姑爷听说了这事,几番相求之下才得了一匹,如今市面上还没有呢!”

紫娟也难怪知道,这都是陆安煜寄信过来时,她和黛玉一起看到的。

黛玉却嗔紫娟道:“多嘴的丫头,谁问你来!”

惜春笑道:“林姐姐可别说她,亏了她我们才晓得这云羽锦,不然还只当是一般的绫缎呢。”

因这吉时在晚间戌时,白日里黛玉倒很是清闲,同众姊妹说说笑笑一番也就罢了。用午膳时,因怕行礼时有出恭等不雅事,也不敢多吃,只吃了半碗红枣粳米粥、两块点心。

酉初时分,小丫鬟进来报道:“迎亲的来了!”

众人侧耳仔细倾听,果然有鞭炮声、鼓乐声隐隐约约从前面传来。

宝琴立即兴奋道:“咱们去前面看看吧,听说还要作催妆诗呢,探花郎的催妆诗必定不凡!”

结果岫烟、宝钗、李琦等人均摇头不去。

宝琴便去拉她姐姐宝钗,宝钗道:“安静坐这里等着吧,那催妆诗自有人传进来,何必跑来跑去的不安生!”

宝琴正沮丧无人与自己同去,却听惜春笑道:“我同你去。我也想看看他们怎么拦门的。”

宝琴顿时欣喜不已,二人便带着各自的丫鬟、嬷嬷,寻那避人的路径往前院去了。

惜春侧耳细听,正要扭头同宝琴抱怨外面太吵闹,什么都听不清,却见宝琴吩咐她的丫鬟小螺去寻梯子,打算登上梯子往外面看。

惜春忙拦道:“使不得!这里一露头,外头就看见了,还是快过来仔细听着吧。”

说着便一把将宝琴拉过来,靠在墙上细听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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