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

鞭炮声震得窗棂都在发颤

小怜立在窗边，指尖抵着冰冷的窗沿，这才勉强稳住身子。

此时此刻，想必是潇潇……嫁过去了吧。

她想亲手将她送到新郎官的手上，她想亲自看着她幸福。可是，她不能动，一步也不能离开这怜月楼。潇潇的所有往事，都得烂在她这里，烂在

这栋楼里

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，发不出一点声音。她推开窗，外头只有漫天炸开的烟，呛得人眼眶发酸。

恍惚间，耳边竟又响起那丫头咋咋呼呼的声音，“姑娘姑娘，你看我买的衣裙好不好看！”“对不起姑娘，我又毛手毛脚了”“姑娘！我做了桂花糕哦！”

那些声音明明那么清晰，可她开心地转头望去时，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。

小怜不知道的是

远处的新娘子抬起头痴痴地望向怜月楼的方向，直到迈入简单的花轿。

红盖头下是通红的双眸。

“小怜啊，你这又是何苦。”老鸨叹了口气，语气里满是不忍。

小怜垂着眼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，声音轻却字字清晰

“她还小，能从这里彻底脱身是最好的。一旦被人认定是怜月楼出来的，哪怕她从没做过那些营生，名声也会彻底毁了。她必须跟这里断得干干净净，一点牵连都不可以有。”

“唉————阿妈我一直佩服你，能一直这么清醒，一直这么果断”

“我总想着自己做的都是为她好，何尝不是自以为是地安排。”小怜的声音轻得像一缕风，“潇潇若是怨我、怪我……罢了，罢了，只要她能活得敞亮安稳。”

两个人看着窗外渐渐散去的烟雾，老鸨刚要起身离开。

小怜突然开口“那个人要回来了。”

“什么！！那个畜牲！！”

王亚，小怜的第一位恩客。却是一个恶心扭曲的变态，他身子先天残缺不全，心智更是歹毒卑劣。那时的小怜日日受着非人的折磨，遍体鳞伤。可那畜牲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“我是真心爱你”“我要娶你过门”

后来他醉酒闹事，失手杀了个富商的独子，总算被官府抓了去，判了重刑。

小怜本以为终于能摆脱这噩梦，没曾想过了几年竟听说他被放了出来。可还没等她提心吊胆多久，这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，再没了半点音讯，仿佛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。

“这可怎么办！这可怎么办啊！”老鸨在屋里来回踱着步，帕子都快绞烂了，声音里满是焦灼。

“如若发生了意外”小怜的心绪也难免不平。“阿妈你就去报官！就说，就说出了人命！”

话虽如此，两人都清楚，她们这地方本就入不了那些官兵的眼，多半是被嘲讽几句“风月场里的腌臜事”，便懒得再管了。

她沉默片刻，忽然轻轻笑了笑，眼底却空落落的：“若是……若是真的躲不过去了，那便是小怜命该如此。劳烦阿妈替我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”

“我的傻小怜啊！胡说什么浑话！”老鸨猛地抱住她，眼圈瞬间红了，“哪能就这么认了！咱们再想想办法，总能想出办法的！”

小怜垂下眼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：“……我不知道。我真的不知道了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