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篇 暗恋十二年的Alpha他离婚了(上)
“——那个Alpha离婚了!”
季仰猛地从床上弹起,连日熬夜后的神经像被突然拉断的弦,嗡地一声炸开。他声音发哑:“谁?哪个Alpha?他离的谁?”
对面停了两秒,像在等他清醒,随后慢悠悠开口:“还能有谁?你梦里都喊他名字的那位。宋季屿,离得干干净净。”
季仰把手机贴在额头,屏幕的冷光像冰。他还没喘匀气:“……你从哪儿听来的?”
“哟,现在知道动脑了?”对方笑出一声气音,“我还以为刚刚接电话的是你家猫呢。”
“喂?还在听吗?”电话那边的沈栖迟喊他,“你别吓我啊,喘口气。”
季仰把手机重新贴到耳朵上,嗓子发干:“……我没事。你确定是宋季屿?北城一中那个宋季屿?”
“废话。我下午在民政局亲眼看见他。白衬衫,袖口挽到肘,左手无名指那道戒痕可明显了。旁边那个omega——孟冉,头发剪短了,戴墨镜,我没敢上去打招呼,就远远听见工作人员问‘是否自愿’,孟冉说‘自愿’,声音哑得跟砂纸似的。然后钢印一盖,俩人各走各的,连句再见都没说。”
季仰用拇指狠狠掐掌心,疼得清醒了些:“……他们不是说,是模范情侣吗?”
“模范也会翻车。”沈栖迟叹气,“我找人问了,孟冉去年跟一个画家跑了,去云南住了大半年。宋季屿起诉,第一次没判离,他硬熬到今年,证据齐了才成。听说那画家早回了北城,孟冉却拖着不肯回家,宋季屿就直接把分居一年的证据甩出来——法院当场判了。”
他离婚了?
宋季屿离婚了?
分居?一年?出轨……
季仰把手机从脸上挪开,屏幕的光在昏暗卧室里像一条冷白的刀口。他盯着天花板,听见自己心脏在耳膜里撞,一下一下,像要把旧伤口撞裂。空调嗡嗡响,二十六度,他却出了一身汗,黏在后背,像十二年前那个七月的午后。
季仰闭上眼,眼前浮出宋季屿十七岁的样子:开学典礼的讲台上,少年穿白衬衫,领口绣着校徽,阳光把他睫毛镀成金色。他握着话筒说“老师们好,学弟学妹们好,我叫宋季屿”,声音清冽。初一的小季仰站在人群最后,踮脚也看不清,只记得自己心跳得比鼓号队还响。
后来那天放学,他被高年级堵在巷口。为首的人要抢他钱包,他死死攥着——里面有早上偷拍的宋季屿侧影,打印店花了五块钱。拳头落在他肚子上时,他蜷成虾米,却听见一道冷淡的男声:“松手。”
宋季屿单肩挎书包,另一只手插兜,站在逆光里,像从漫画里走出来。高年级认出他,讪讪散了。宋季屿蹲下,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,抽一张按在季仰嘴角:“小同学,回家记得告诉你班主任,就说——”他顿了顿,忽然笑了,“就说宋季屿又见义勇为了,让他给我加学分。”
那天之后,季仰每天绕远路去高中部偷看宋季屿打球。他坐在看台最后一排,用校服兜住偷偷买的冰棍,等中场休息时假装路过,把化了半根的冰棍塞进宋季屿手里:“学长,请你吃。”
宋季屿挑眉:“贿赂我?”
季仰红着脸跑掉,第二天却在课桌抽屉里摸到一张折成飞机的纸条:「谢谢冰棍,下次别买红豆味,太甜。——宋季屿」
回忆上头,季仰几乎喘不过气。他翻了个身,把脸埋进枕头,却闻到自己信息素隔离贴的味道——冷杉混着雪后松针,和宋季屿当年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。那是他偷偷用宋季屿留在图书馆的围巾去做的定制款,十二年没换过。
手机又震,沈栖迟发了一张照片:民政局门口,宋季屿侧身站着,指尖夹了张纸,风把纸吹得翻飞,露出“离婚证”三个字。像素模糊,却足够让季仰看清——宋季屿瘦了,下颌线像削过的铅笔,唇角抿成一条直线,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弯着眼睛说“红豆太甜”的少年。
季仰突然坐起来,膝盖撞到床头柜,疼得龇牙。他赤脚跑到衣柜前,扒拉最底层,翻出一个铁盒。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年的东西:宋季屿写过的纸条、运动会号码牌、甚至一张被雨水泡皱的舞台剧门票——背面是宋季屿用钢笔画的火柴人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“小季仰,长高了吗?”
他手指发抖,摸到最底下那张照片。初一的他站在校门口,身后是宋季屿高三的毕业照。少年宋季屿站在最后一排,比旁人高出半个头,笑得见牙不见眼。季仰用指腹摩挲照片边缘,忽然发现——宋季屿的眼睛没有笑,像隔着镜头的玻璃,映出遥远而孤独的影子。
凌晨三点,季仰开车去了北城一中。铁门锁着,他翻墙进去,操场草长得老高,踩上去簌簌响。他走到当年那棵香樟树下,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“宋季屿♡季仰”——是高二那年他偷偷刻的,被教导主任发现后罚扫了一个月厕所。
夜风裹着蝉鸣,季仰靠着树干坐下,仰头看月亮。手机屏保是沈栖迟刚发来的另一张照片:宋季屿站在民政局台阶下,低头点烟,火光照亮他睫毛下的青黑。季仰放大照片,发现他左手腕戴了根红绳,绳结处坠着颗小小的狼牙——那是他十八岁生日时,季仰匿名寄给他的。快递单上写着“愿你永远锋利,永不受伤”。
原来他戴了十二年。
季仰喉咙发紧,点开通讯录,手指悬在“宋季屿”三个字上。这个号码他存了十二年,从未拨过。当年宋季屿毕业去外地上大学,他偷偷跟到高铁站,隔着人群喊“学长再见”,宋季屿回头,笑着对他挥手,嘴唇动了动——后来季仰反复回忆,觉得那口型像在说“等我”。
可他没等到。宋季屿大二那年,微博突然官宣恋情,配图是十指相扣的两只手,配文“遇见我的omega”。季仰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夜,第二天把狼牙快递出去,拉黑宋季屿所有联系方式。直到去年,他才从同学群里得知宋季屿结婚了,对象是孟氏集团的独子,婚礼在北城最豪华的酒店,连蛋糕都有九层。
现在蛋糕塌了,戒指摘了,宋季屿又成了一个人。
季仰最终没拨那个电话。他回到家,冲了个冷水澡,刮了胡子,换上唯一一套西装——藏青色,剪裁利落,衬得他肩宽腰窄,像棵挺拔的冷杉。他对着镜子打领带,忽然想起宋季屿当年演讲时系的也是藏青领带,顿时手指打结,怎么也理不顺。
上午九点,他开车去了宋季屿的公司。前台小姐笑得甜:“请问有预约吗?”季仰掏出名片:“‘仰星’工作室,季仰。想和宋总谈个合作。”名片是他昨晚现印的,烫金logo,背面用极小的字印着“宋季屿,我来晚了”。
电梯上到二十八层,宋季屿的秘书拦他:“宋总上午不见客。”季仰垂眼,看见秘书桌上摆了盆薄荷,叶子边缘有点枯。他轻声说:“告诉他,季仰来了。”
秘书进去两分钟,出来时说:“宋总请您进去。”
办公室门推开,宋季屿站在落地窗前,背对着他。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,落在地板上,像一道裂缝。季仰嗓子发干:“学长……”
宋季屿转身,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三秒,忽然笑了:“长大了,领带还是不会打?”声音低哑,却带着熟悉的调侃。季仰眼眶一热,低头看自己歪歪扭扭的结,宋季屿已经走过来,手指灵巧地替他重新系好。指尖擦过锁骨时,季仰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——变了,不再是少年时的雪松,而是更沉的乌木,混着极淡的烟草。
“找我,有事?”宋季屿退后一步,靠在办公桌边,袖口露出一截手腕,红绳上的狼牙晃了晃。
“听说你离婚了。”他开门见山。
宋季屿“嗯”了一声,走到咖啡机前,背对他操作,“意式还是美式?”
“……你知道我不喝咖啡。”
“现在知道了。”宋季屿放下杯子,转而倒了杯温水,推过来,“你以前只喝校门口三块钱一瓶的甜牛奶。”
季仰盯着杯壁凝结的水珠,忽然问:“为什么?”
“什么为什么?”
“孟冉。”他吐出两个字,像吐出一口血,“你们不是很……”
“很恩爱?”宋季屿接话,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,“演给外人看的。他累了,我也累了。”
季仰猛地抬头:“可你当年——”
“当年我以为,婚姻可以解决问题。”宋季屿打断他,指尖摩挲着杯沿,“后来发现,问题是我自己。”他顿了顿,忽然伸手碰了碰季仰的眼角,“哭过?”
季仰偏头躲开:“没有。”
宋季屿收回手,笑了:“还和小时候一样,撒谎就眨眼。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,推到季仰面前,“本来打算快递给你。”
季仰打开,里面是一枚银质领夹——冷杉叶的形状,背面刻着“Y&Y”。宋季屿解释:“去年你工作室拿奖,我在新闻上看见的。想着……总得送点什么。”
“为什么现在给我?”
“因为离婚了,”宋季屿声音很轻,“不用再顾忌谁。”
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,在地板上切出一道一道金色栅栏。季仰被困在光里,呼吸困难。他想起十三岁那年,宋季屿去外省读大学,他追到高铁站,在检票口前拽住对方袖口,声音抖得不成调:“你能不能……别喜欢别人?”
宋季屿当时怎么回答的?——“小仰,你才十三岁,连世界都没看完,别急着把一辈子押在我身上。”
中午,宋季屿带他去公司食堂。
高管层有专属包厢,落地窗外是北城最繁华的中轴线。季仰没胃口,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西蓝花,忽然说:“我昨晚去了趟一中。”
宋季屿挑眉。
“那棵树还在。”季仰笑了一下,“你名字下面多了三行字——宋季屿是混蛋、宋季屿快回头、宋季屿我好想你。”
宋季屿筷子一顿,喉结滚了滚:“……字丑吗?”
“丑得要命。”季仰低头,声音闷在胸腔,“像小孩子撒泼。”
一顿饭吃得沉默。结账时,宋季屿递过去一张黑卡,服务员却笑:“宋总,您爱人已经付过了。”
季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“爱人”指的是自己,耳根瞬间烧红。宋季屿倒是淡定,把卡收回去,轻声说:“走吧,小朋友长大了,知道请客了。”
电梯下到负二层,宋季屿按了解锁键,车灯闪了一下。季仰站在副驾门前没动,忽然问:“你车上有烟吗?”
宋季屿看他一眼,拉开储物格,摸出一包没拆封的万宝路。季仰抽出一支,没点火,只是夹在指间转:“当年你说戒烟,原来没成功。”
“试过,失败了。”宋季屿给他点火,自己也点了一支,“后来发现,比起戒烟,戒人更难。”
烟雾缭绕里,季仰的睫毛被熏得潮湿。他鼓起勇气:“那你现在……戒掉了吗?”
宋季屿没答,只是伸手,很轻地碰了碰他左手无名指——那里有一道浅浅的戒痕,在阳光下像一道愈合的伤。
季仰懂了“我还有事。我先走了。”
“好。”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