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篇 暗恋十二年的Alpha他离婚了(下)
那天之后,季仰无声却不可抗拒地漫进宋季屿的生活。
七点整,早餐送到家门口;宋季屿接过,笑着道谢。
夜色一落,电话响起——“学长,我睡不着。”
宋季屿便拿了车钥匙,载着他沿环城高速一圈又一圈,直到天边翻出鱼肚白。
酒吧包间里,灯球晃得人眼花。
沈栖迟把酒杯掼在桌面:“你这是趁虚而入!”
季仰咬着一根狼牙吊坠,声音含糊却笃定:“我等了十二年,不算。”
“他才刚离婚——”
话音未落,季仰的眼眶先红了。
沈栖迟看见那一抹湿意,后面的话便再也吐不出来。
季仰仰头灌下一整杯龙舌兰,酒精烧得他喉咙发哑。
“沈栖迟,别人不知道,你总该知道。
初一那年,我就开始跳级,恨不得一步跨到他面前。
等我十五岁考进大学,他刚好毕业。
所有人都嫌我小,只有你肯跟我做朋友。
所以我什么都告诉你。
沈栖迟,我真的……好喜欢宋季屿。
十二年了,我一直在演一个‘合格的后辈’,可我不想再演。
再演下去,又会把他弄丢。
我已经丢过他一次,不能再丢第二次。
我爱他,真的。”
沈栖迟没出声。
他在心里说:季仰,如果你知道我也喜欢你,你会不会连这句“什么都告诉你”都收回?
可如果你和宋季屿在一起就能幸福,那我就把这句喜欢永远咽进肚子里。
他的目光落在季仰泛红的眼尾上,像一句无声的告白——
我喜欢你。
八年前,同一所大学的迎新日。
太阳毒得能把柏油路烤化。
沈栖迟叼着棒棒糖,远远看见树荫下站着个小Omega。
个子不高,170出头,额前的碎发被汗黏成几绺,鼓着腮帮子扇风。
那一连串小动作像子弹,正中沈栖迟的心脏。
棒棒糖“啪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朋友拍他肩膀:“发什么呆?”
他弯腰去捡糖,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得见:“……没事。”
后来他知道,那个孩子叫季仰,十五岁,跳级上来的大一新生。
他主动靠近,顺理成章成了“学长”身边最可靠的朋友。
大学四年,他们一起熬夜写代码,一起翘早八去喝甜豆浆。
毕业后,两人又合伙开了公司。
为了堵住外界“小屁孩懂什么生意”的质疑,季仰把西装穿得一丝不苟,头发梳得纹丝不乱。
二十岁的脸,二十四岁的气场,没人再敢小看他。
回忆戛然而止。
北城的深秋来得急。夜里十点,宋季屿的单身“重启派对”在城南一间私人酒庄开场——整栋玻璃房子悬在半山,灯带像流动的银河。
季仰从出租车下来时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,西装外套留在车里,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烟灰衬衫。
他低头看了眼手机——沈栖迟五分钟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:
【我在吧台等你,再不来我就把你那点破事儿全抖给宋季屿。】
季仰叹了口气,推门而入。
室内暖气混着香槟与雪松香,灯光被调成了暧昧的琥珀色。
宋季屿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。他今天难得没打领带,黑衬衫卷到小臂,露出清晰的青筋。有人起哄让他讲离婚感言,他晃着酒杯,笑得懒散:“感言没有,倒有一句忠告——别为了体面,把一辈子搭进去。”
人群爆发掌声,口哨此起彼伏。季仰站在门口,忽然觉得自己像误闯他人领地的流浪猫。
沈栖迟就是在这时看见他的。
Alpha今天穿了件墨绿丝绒西装,领口别着一枚蛇形银质胸针——那是大学毕业时季仰送他的“创业礼物”。沈栖迟朝他抬抬下巴,示意吧台空位。
一众企业家举杯,道贺他“恢复自由”。
季仰站在人群最末,西装袖口露出一截狼牙手链。
灯光扫过,他抬眼,与宋季屿隔空对视。
那一秒,十二年的等待终于有了落点。
“你再磨蹭两分钟,宋季屿就要被隔壁那个穿深V的Omega生吞了。”沈栖迟把一杯低度起泡酒推过去,语气半真半假。
季仰没接酒,单手支着吧台,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:“帮我挡十分钟,我去露台透口气。”
沈栖迟眯眼看他:“怂了?”
“不是怂。”季仰舔了舔虎牙,声音低下去,“我怕我一出现,全场都知道我喜欢她了。”
沈栖迟轻嗤一声,仰头把自己那杯龙舌兰一饮而尽。烈酒烧喉,他咳了一声,再开口时嗓音发哑:“季仰,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?”
季仰侧头。
“你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面前。”沈栖迟用杯底敲了敲台面,像在掩饰情绪,“而我连吃醋都没资格。”
沈栖迟说完那句话,自己都愣了一瞬。
像把藏在胸口八年的暗火,猛地泼了酒,火苗窜得太高,烧得他耳膜嗡鸣。
季仰没接话,只是看着他。
那双眼睛在酒吧的暗灯下,深得像一口井,映出沈栖迟微颤的指尖。
良久,季仰才开口,声音很轻:“沈栖,你是不是醉了?”
沈栖迟笑了一下,比哭还难看。
“可能吧。”他低头,指腹摩挲着杯口那圈盐霜,“醉了才敢说实话。”
季仰忽然伸手,覆在他手背上。
掌心是温的,带着一点潮意,像夏夜突然落在皮肤上的雨。
“你今晚帮了我很多。”季仰说,“现在换我帮你。”
沈栖迟抬眼。
“去露台。”季仰拉他起身,“十分钟,就我们两个人。”
——
露台的风比室内更冷,带着秋末的锋利。
远处高架桥的车灯连成一条流动的星河,近处只有他们踩在木地板上的轻响。
沈栖迟靠在栏杆上,从西装内袋摸出烟盒。
金属盖子“啪”地弹开,里面只剩最后一支。
“戒了半年,今天破例。”他叼在唇间,没点火,只是咬着滤嘴,“别告诉宋季屿,他闻得出。”
季仰没接烟,却伸手把烟从他唇间抽走,含在自己嘴里。
“借火。”他含糊地说。
沈栖迟盯了他两秒,低头按下打火机。
火苗窜起,照亮季仰的睫毛,也照亮沈栖迟眼底那团暗色。
烟只抽了一口,季仰就咳起来。
他太久不碰这东西,喉咙火辣辣的,却固执地没吐掉。
沈栖迟伸手,拇指蹭过他唇角,把那点烟屑抹掉。
动作太自然,以至于两人都僵了一瞬。
“八年。”沈栖迟先开口,声音散在风里,“从你在新生报到那棵树下,叼着棒棒糖瞪我开始。”
季仰把烟掐灭,捏在掌心。
“我以为是七年。”
“你跳级那一年,我也在。”沈栖迟笑了笑,“你十五岁,我十九。你背着书包跑错教室,撞翻了我的速写本。那天我画了你十三张侧脸,一张比一张不像。”
季仰没说话,只是伸手,指尖碰了碰他胸口的蛇形胸针。
“你总戴着它。”
“嗯。”沈栖迟低头,“送不出去的东西,戴着才安心。”
风突然大起来,吹乱季仰额前的碎发。
沈栖迟抬手,想替他拢一下,却在半空停住。
季仰却主动把额头抵在他肩窝。
“沈栖,”他声音闷在布料里,“你为什么不早点说?”
沈栖迟的喉结滚了滚。
“因为说了也没用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没用?”
“因为我试过。”沈栖迟苦笑,“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天,我把胸针装进礼盒,写了卡片。结果你抱着蛋糕跑去找宋季屿,说‘学长今天回国’。”
季仰的指尖揪紧了他的西装下摆。
“那张卡片……”
“我烧了。”沈栖迟轻声说,“连同盒子一起。”
——
沉默像潮水漫上来。
远处酒吧的音乐隐约传来,鼓点一下一下,敲在耳膜上。
季仰忽然退开半步,抬头看他。
“沈栖迟,”他喊他全名,声音很稳,“我现在不能给你答案。”
沈栖迟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季仰说,“你知道的,我喜欢宋季屿。所以对不起。”
沈栖迟没应声,只是伸手,很轻地捏了捏他的后颈。
像对待一只受惊的猫。
“十分钟到了。”沈栖迟看了眼腕表,“该回去了。”
沈栖迟离开后。季仰刚点上一支烟,就听见身后脚步声。他没回头,只把烟盒往后递:“火机借我。”
一只修长的手接过,金属“咔哒”一声,火光映出宋季屿的眉眼。
“借火还要借人?”Alpha的声音混在夜风里,带着一点笑。
季仰被烟呛得直咳,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。宋季屿顺手拍他背,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次。
咳嗽平复后,季仰哑声问:“你怎么知道是我?”
“你一进门,整屋子的Omega信息素都淡了。”宋季屿低头,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耳廓,“冷杉味,太嚣张。”
季仰心跳失序,指间的烟忘了抽。宋季屿却在这时退开半步,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杯:“敬你——小朋友终于长大,敢来砸场子了。”
季仰盯着那杯酒——杯壁凝着冷雾,灯光一照,像把整条银河折进了方寸之间。
他忽然笑了一下,把指间那支只抽了一口的烟摁灭在露台栏杆上,火星“嗤”地一声熄了。
“敬我什么?”他抬手接过酒杯,却没喝,只是晃了晃,“敬我迟到十二年,还是敬你终于恢复单身?”
宋季屿没答,反而向前半步,将两人之间本就逼仄的距离压得更近。Alpha身上淡淡的乌木信息素裹挟着香槟的气泡感,像一场无声的潮汛,漫过季仰的脚踝、腰窝、后颈,最后停在腺体附近——那里因为突如其来的靠近而泛起一层细小的战栗。
“敬我们都还活着。”宋季屿低声说,嗓音被夜风磨得沙哑,“敬你还愿意来砸我的场子。”
话音落下的同时,他垂下眼,目光落在季仰左手无名指那道浅浅的戒痕上——那是昨晚荒唐时留下的,齿印与指痕交错,像一枚临时标记,又像一个未完成的承诺。
季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耳尖瞬间烧得通红。
“看什么?”他下意识想把手指藏进袖口,却被宋季屿抢先一步扣住手腕。
Alpha的指腹带着薄茧,摩挲过那道痕迹时,像在给一只炸毛的猫顺毛。
“在看……”宋季屿顿了顿,声音低到近乎气音,“小朋友昨晚哭着说‘别再丢下我’的时候,有没有撒谎。”
季仰的呼吸一下就乱了。
酒过三巡,宋季屿被合伙人拉去切单层蛋糕。
季仰回到吧台,沈栖迟已经给他调了第二杯“银河”,深蓝酒液里浮着碎冰,像被揉碎的星光。
“喝吧。”沈栖迟说,“喝完把心里话吐干净,省得半夜又给我打电话哭。”
季仰握着杯口,指腹被冰得发红:“沈栖,你知道我跳级有多拼吗?”
“知道。”沈栖迟垂眼,“你十四岁考SAT,十五岁进大学,别人以为你是神童,其实你只是想把错过他的那几年抢回来。”
季仰忽然笑了,眼尾弯出一点潮气:“可我抢回来了又怎么样?他离婚那天,我第一反应居然是——会不会太晚了?”
沈栖迟没回答,只是伸手,很轻地碰了碰季仰的眉尾——那里有一道小时候翻墙留下的浅疤。
“季仰,”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如果当年我先遇见你,会不会……”
话没说完,人群里爆发一阵欢呼。宋季屿不知何时站到了高脚凳上,手里拿着麦克风,目光穿过重重人影,直直落在季仰身上。
“借今天这个机会,”Alpha的声音透过音响,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,“澄清一件事。”
全场安静。
宋季屿单手插兜,另一只手举起那张被众人传阅的“单身宣言”卡片,指尖一松,纸片飘进香槟塔。
“我恢复单身,但不代表我打算继续单着。”
他跳下高台,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。
季仰僵在原地,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碎酒杯。
宋季屿在他面前站定,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方盒——黑色丝绒,烫金logo,是季仰工作室去年给高定客户做珠宝剩下的边角料。
季仰的酒量本就一般,几杯酒下肚后,他的脑袋开始有些晕乎乎的,但心中的情感却愈发强烈起来。终于,他鼓起勇气,直视着宋季屿的眼睛,将压抑在心底多年的话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:“宋季屿,我喜欢你。十二年了,整整十二年啊!我对你的喜欢从未改变过,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,让我走进你的世界呢?”
宋季屿完全没有料到季仰会突然如此直白地表达爱意,他一下子愣住了,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,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。





